时醒说了不算

乐子人

【瓶邪】洗头

说一件有点令人难以置信的事,我们雨村停水了。没错,就是这个最不缺水的小村子,停水了。


临近年关,是我们腌菜销量最高的时候,不光是村里的人想买,镇上的小商店也要了不少。这几天我们就一直在忙活腌菜的事,身上脏兮兮地也顾不上。


澡可以不洗,头不可以。不得不说,正是因为剃过光头,才会对自己的头发分外珍惜——从前天开始,我就开始念叨着洗头的事了。


胖子说我弄得架势越来越像足疗店了,洗个头都得十八道工序,又是生姜涂头的又是山茶油护理的。


我说你可以选择听话,或者选择脱发。




一大早小哥就穿戴整齐出门了,也没告诉我们他去干什么。接着快六点的时候外面就嚷嚷着停水了,让闲着的男人都去修水管,胖子身为干部的一员,自然要去。


我本来想跟他一起去,但是他说小哥出去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包,回来看见家里没人该着急了。我觉得他倒不会着急,顶多也就是让家里再换把新锁罢了。


胖子还是没让我去,但是答应了我,如果人手不够一定喊我。


在胖子出门之后,我在屋里走了一圈,发现仅剩的水只有半杠了。洗头是洗不成了,不过饭还是吃得了的。胖子走得急,就拿了罐八宝粥,这会儿我才想起来冰箱里还有茶叶蛋。


我把茶叶蛋拿出来小火温着,又舀了一碗米来煮粥。


不知怎么的,我在电视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粥煮熟的过程中睡着了。等再睁开眼,身上多披了一块毛毯,小哥则在厨房里忙碌着。


“醒了?”他在厨房里和我说话,“饭一会儿就好。”


我迷迷糊糊坐到餐桌旁边,饭很快被端上来了。除了我准备的茶叶蛋和米粥,还有一盘他刚做的香椿炒鸡蛋。我喝一口粥,问他大早上干嘛去了。


“停水,我去瀑布那边挑了水回来。”


他那么早就发现停水了吗,那消息说不定也是他打电话去给村大院子里的工作人员通知的。


挑水的担子是以前的屋主留下来的,我们一直没有用过,丢在杂物间里,小哥今天又把它翻出来拿去挑水了。


“瀑布那么远,挑一路累不累。”不会累的,他怎么可能会累,再给他加二里地的路程他都不会累的。但我还是伸手过去,揉了几下硬邦邦的肌肉意思一下。


“胖子没打电话让我们过去帮忙,水管应该很快就能修好。”


“不累。”他道,“给你洗头用。”


???


这是什么资本主义言论。


无论怎么想,用这一缸来之不易的瀑布水洗头都很浪费,而且有一种背着胖子享受奢靡生活的感觉。


“胖子给我打电话了,说水管晚上才能修好,他们现在去镇上找管道工了,顺便去玩一圈......其他村民也都是去瀑布旁边打水的。”


我现在有一种胖子背着我们享受奢靡生活的感觉。


“那我烧水去,咱俩都洗一下。这么多水,都够冲个澡了。”我说。


“我给你洗吧。”


“啥?”


我再次被他的资本主义言论吓到。


“我给你洗头。”他是这么说的。


“那么,你为什么要给我洗头?”我有点怀疑这个张起灵在回来的路上被人掉包了。


他没有给我解释,先我一步去烧水了。




一直到我的头被热水包围,整个人还是懵的。不敢动不敢言,生怕张大爷一个用力戳爆我的脑壳。


我整个人平躺在一排餐椅上,头发浸泡在热水盆里。


可能是他突然开窍了?想搞点情侣之间你侬我侬的小互动?


凭感觉来说,还真挺舒服的。因为他知道头顶上的许多穴位,按揉下去倒让我感到很舒畅。


我夸他:“小哥你这手艺还真挺不错啊,可以去当理发店的洗头工了。”


我在说什么废话。


他把洗发水打出沫抹在我的头发上,手下力道也重了几分。


人都是贪图享受的,在过往的四十年中,我也以不同的身份享受过不同的好待遇。大大小小理发店我也去过,但都马马虎虎。


小哥这么给我洗了一会儿,倒让我记起一件事。




我高三的时候和班里一个学习成绩一般的女孩子做同桌,她很内向也不爱说话,和她同窗了两年多,做了同桌才开始彼此认识。


她挺努力的,可惜成绩一直不高不低地保持在那儿。我一度认为是和她身体有关系,她常常生病,体育课也从来都是请假在教室看书。


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,她被查出了白血病。去住院接受治疗前,她一反往日的腼腆,给班里每个人都送了小礼物,有书有毛绒公仔,到了我的时候,她递给我了一张卡。


“这是学校附近那家理发店的卡,还有三四次机会。我要做化疗了,以后应该没有机会洗头发了。”她说这话的时候,脸上带着微笑。


虽然我从没见过临行赠送理发卡的,但我总觉得这对一个生病的人来说意义极其重大。于是我在某天逃了两节自习课,翻墙出去。


是的,我翻墙出去就理了个发。


关键就在这个理发。


那家理发店真的很小,统共也就四个座位,加上两个洗头的台子。我进去的时候,只有一个戴口罩的员工坐在柜台,见我进来后道了句“欢迎光临”。


“你好,我想修一下头发。”


他点点头,示意我躺到洗头台上。


“这里就你一个人吗?你是老板?”我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
“我不是,老板买烟去了。”他戴着口罩,声音听起来闷闷的。


“你为什么戴口罩?”我又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
“感冒。”他打开了热水,开始给我洗头。


用过头皮按摩器吗,就跟那感觉差不多。


我从来不知道有人洗头能洗得这么舒服。他摩挲我的头皮,把洗发水的泡沫均匀地抹在所有发丝上,耳根和后脑勺的部分更是按摩了很多次。热水冲洗的时候,他的手背也完美地护住了我的耳朵,没有让水流进去。


接下来又给我抹上了护发素,还是用刚才同样的手法按摩了一遍,最后冲洗干净给我用毛巾扎起来的时候,我甚至感觉自己的脉络都被打通了。


他很瘦,刘海也有点长,还因为感冒戴上了口罩,看起来有点弱弱的。不过剪头发的技术还是挺好的,说剪短一点就真的只剪短了一点,是个老手的水平。刚才洗头也是,我自己给自己洗头都没有这么舒服过。


并且,在理发的过程中,他没有给我推销任何产品或办卡活动。


我一向不喜欢过于热情的推销员,这个人的少言寡语让我很满意,即使他只是因为感冒。


他没戴工牌,可能只是个学徒。不过,连学徒技术都这么好,这家店的水平该有多高啊。我顿时对这个小破店刮目相看,感叹不愧是做过同桌的人,给我的果然是最好的。




理完发后我拿着卡去前台,正巧老板也回来了,跟我打招呼:“您好,剪头还是烫头?”


“啊?我已经理完了。”我还不忘给这个员工说两句好话,“这位大哥技术真不错,给我剪的头发很满意。”


“你给他剪的,谁让你剪的?”老板看向员工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屑。


从老板的话得知,这口罩小哥才来了没几天,正在跟着别的员工学手艺。结果今天其他人都去吃饭了,看他是个新人就给丢下看店了,没想到他自作主张做了一单生意。那口罩小哥也不理老板,木木地坐在那里听骂,不动也不反驳,像个机器人一样。


“不好意思久等了。”老板骂够了,换了副谄媚的嘴脸朝向我,“这是我们的疏忽,我们一定尽力避免。您要是觉得不满意,可以有机会再来,我请你免费洗剪吹,让我们店里最熟练的老员工来。或者你直接办个卡,剪十次送三次,学生特价八折......”


“我有卡。”我把同桌的卡递给他,说,“我不是本人,这是我朋友的卡,您看能不能划,不能划我就付现金。不过这个小哥技术真的很好,以后肯定也不比什么老员工差,您还是不要骂他了。”


大型高中生替成年人解围现场。


“是,是。”他接过卡,看了看。


“杨X的?”


看起来这老板认识我同桌,正准备再套几句近乎,好让他对口罩小哥从轻处罚时,老板暧昧地笑了起来。


“年轻真好啊。”老板是个矮个子男人,往柜台后面一站就只剩个头了,“杨X回老家治病去了,临走前给了我一封信。说是以后如果有一个男生拿着她的卡来理发就给他。”


他递给我一个粉红色信封,我不打开都知道那是什么。


“以后常来啊!”老板一直把我送出了门。




再后来,我把高二暑假打工攒的钱全都给杨X打了过去,嘱托她好好养病,对于那封信,我也没有回复过。


再后来我就高中毕业了,考上浙江大学的建筑系。


再后来我就大学毕业了,当上了吴山居古董店的小老板。


再后来我就突然想起来了,当年那个给我洗头洗得贼舒服的口罩小哥不就是他妈的张起灵吗!


“跟那时比,怎么样?”他显然也是突然想起来了,才搞了这么一出。


“先别说这个,你那时候,认识我么?”


“认识,当时张家就有人在制作你的脸了。我看到你跟张海客真的长得很像,就在你学校附近随便找了个店,想看看怎么回事。”


“然后呢?”


“然后那天只有我在的时候你进来了,冲着我说要理发。我还以为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会反侦察了。”


“结果呢?”


“结果是我高估你了。”


我气不打一处来,罚他再给我洗一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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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的只是一个关于洗头的小故事。

一个小预告:之前那个关于黑客和明星的文准备开始发啦,在白熊,LOFTER,微博同时更(暂时)

今晚就开始,先周更吧,不能再当小鸽子了。

希望还有人看我写的东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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